午后,我沿着一条蜿蜒的柏油路,无精打采的赶路。虽说已进入九月份的中旬了,可秋老虎的威力还犹存着,热浪裹着水汽笼罩在天地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味道,全无一丝的生气。 忽然,微风渐渐轻起,空气中传来一丝的凉意。当欣喜还未跳上心头,转瞬之间,乌云从远处的天空渐渐拢了上来,一场暴风雨将之。 我赶紧透过路边钻天白杨的树荫,四下里寻找一个可以尽快避雨的地方。天可怜见,恰好不远处的庄稼地里,还真有一个草棚,这可是唯一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啦。再往前倒是有一个镇子,可这疾风骤雨随时都会倾泻而下,还是不冒险的好,于是,我决定到草棚避避雨。 草棚建在一片很大的谷子地旁边,周围都是棉花等作物。谷子地的四周和中间田垄上竖起了五六个稻草人。一根木棍上顶起一顶草帽,用十字横木和稻草揎塞成身体,外面罩了一件破旧的上衣,有便装、也有花衬衣,都是些五颜六色的破衣烂衫。有的稻草人横木的两端上用绳子吊起两把散架的蒲扇,有的则悬挂着两束稻草,都是为了驱赶祸害庄家的飞鸟用的。我心里想,不过是几个吓唬小鸟的假人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 刚刚整理完自己的行囊,就发现风吹得越来越大了,草棚上的干草一张一翕的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田里的稻草人也由随风舞动变成摇摇欲坠。一瞬间的功夫,由小而大的雨滴与疾风裹挟着倾泻下来,地上腾起如烟的尘土,极目望去,乌云笼罩下的四野一片苍茫。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疾风将暴雨吹向远处,只剩下一些翻腾的乌云和凑热闹的小雨滴在撒欢。不一会儿,也紧随着远去了。 我赶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个渐渐开始漏雨的草棚。突然,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离我最近的一个草人,由于帽子上积水太多,还在滴滴答答的向下落着水珠,由于视觉的原因,竟象是泪雨滂沱一般。会哭的稻草人,这世界上有会哭的稻草人。 望着哭泣的稻草人,我不禁思绪万千,凝神细细想来,稻草人从诞生的那一天起,白日里他保护作物庄稼,黑夜里陪伴星星月亮;他一样穿着衣裳,他一样能够张开臂膀;小鸟的停留没有打扰过他的清思,农人的劳作没有妨碍过他的修行,世事变迁更没有改变他的容颜。风来的时候他会乘风起舞,雨来的时候,他又会独自哭泣,难道他是有生命的吗?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可他的生命一切都要有所依靠,生命的初始靠农人来扎结,行动要有风,流泪须有雨,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深深地埋藏于空空的躯体内。我呢?和他一样,空有一副躯体,我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都是别人给的,我仅仅是品尝和承受而已。我走的路也是别人走出来的,我只是沿着别人走过的路继续走下去罢了。我将陪伴星星月亮当作浪漫的事,我将风云变幻当作世事无常,我把风吹日晒当作苦难,我把寂寞孤独当作砥砺。我有手,却握不住自己想要的幸福;我有脚,却行不了自己想走的道路,我有心,却做不了一个真正的自己。 稻草人没有生命,他却能做最真实的自我;我有生命,我的生命价值又在哪里呢? 哭泣的不是稻草人,是我一颗迷茫了许久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