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经历的对越自卫还击战

蕉山

(转、节选)作者龙伟光:55军164师491团3营7连3班长……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三日，团首长给我们作战前的思想动员，宣传战争中对越南的有关政策：我们是以自卫反击为目的；我们出国惩罚越南要像抗美援朝一样，越南当局与越南人民区别开来；越南的部队与一般群众区别开来；越南的武装人员人民群众区别开来宣布战场纪律。于是各级层层进行思想动员向组织表决心，从思想上以及战斗携带的物质上做全面的准备。二月十五日下午，我们开始向国境线进发，因驻扎地离国境线还有六七十公里，一路上都不准说话，电台静默，我记得是摸黑上的北山，不准打灯，一个挨一个跌跌撞撞终于在下半夜到了北山32号界碑的半山腰，走了一天一夜，部队确实大累了，上级传来口令就地扎营，在离国境线只有几十米远的山坡上驻扎下来，搭起了临时帐篷。下午营长召集全营、连、排、班以上战斗骨干，分批在国境线上，观察地形，介绍敌情。
二月十七日凌晨五点二十分，我军炮阵地向越军阵地突击，顿时炮声震耳欲聋，天空一片通明、就像不息的闪电照耀大地。经过半小时的火力准备，五点五十分我军全线出击，当时我军战士的主要装备是一支56式半自动步枪、四枚手榴弹、一百五拾发子弹、一件雨衣、一个防毒面具、一把军用锹、一个水壶、一条干粮袋约有两斤干粮、两包压缩饼干、两个急救包、还有若干消毒片，这些装备加起来足有30多斤，总攻开始，我营的任务打穿插，在营长潘志保的指挥下，全营以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一小时四十分钟，奔进十一公里，翻越七座高山，突破敌人四次封锁，提前一小时二十分钟插到了指定位置。我带着三班战士：张钢泉、陈天利、卜照杰，石广冀、余景超、陈金华、陈和顺、伍开海，副班长谢树贤，10人在连长王永讯的指挥下，一路纵队跑步前进，快到坂然公路，营长看到我叫我带领三班抢占了坂然西南侧无名高地，我和班的战友分成三个战斗小组，交替掩护冲上山顶，我的天呀，这是敌人的一个高射机枪阻击阵地，环型工事，弹壳遍地，也许是看到我们势不可挡，要是不是我军炮火突袭的效果，我班早就玩完了呀，我率领全班从山沟越过板然公路，对面扣茅山不断打来冷枪，前面九连的战士有几个倒在路边，血顺着沙地往外流，我蹲在一个受伤战士前面，倒了一些水给他喝，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着，上级有命令穿插时不得停留，由于我方完全暴露在火力之下，连长指挥退回东侧高地，迅速构筑工事，准备打敌增援。该高地的山脚下，就是一条谅山通往我边境的公路，我班在离公路不到三十米的山坡上挖战壕，挖猫耳洞。不到20分钟，驻守在板然的越军，八二无后坐力炮的一个班共计七人，沿公路向我阵地方向走来，这时连长王永讯叫翻译（各连配备了翻译向导，这些人都是被越南驱赶归来的华侨）叫他们放下武器，缴枪不杀。他们把那门八二无后座力炮、炮弹炮架以及两支冲锋枪放在了公路，这几个不知所措的越南兵，继续往我阵地方向走来，“准备战斗!”连长王永迅指挥着，眼看敌人沿着公路进入我射击圈了。“捉活的!”他们突然发现我们是中国军队，闻声丧胆，放下了枪和炮，掉头就跑，副连长何玉熙带领着几个战士冲出战壕去捉俘虏。狡猾的敌人见来人不多，又拿起枪向何玉熙他们打过来。副连长何玉熙不幸中弹负了重伤倒在地上。“打！”副班长彦建高举起冲锋枪向敌人扫射，这个敌炮兵班被消灭了。这仗刚打完，还来不及喘过气来，紧接着一辆军用客车从谅山开往我边境方向来，离我们只有五、六百米远时，连长命令我们在公路两侧占领有利地形，架起40火箭筒、八二炮，轻重机枪等待它。该车行驶至我阵地不足一百米时，先用八二无后座力炮，火箭筒向该车射击，车上约三十多人，顿时乱成一团，车上有武装人员向我们反击，这时他们打开车门拼命往外钻，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冲锋枪、轻机枪一起向他们扫射，当时死亡的就达十七人，另有三名女性伤员。其余未伤者，经翻译唤话，全部乖乖地做了俘虏。据说该车全部是越军的特工人员及建制的武装人员。下午连长命我班下去打扫战场，进行现场清理、卫生员黄家义给两个越南女兵包扎伤口，提供干粮和水，卫生员说，有个女伤员还可讲广西的本土话呢。
二月十九日这一天，还有一个战斗小插曲，副班长谢树贤和战士潘刚泉，发现有一名戴着椰壳帽的人背着56式自动步枪，从我们的阵地右侧下方200米处走来，我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们的士兵，我们高喊“约松空亦，宗堆宽宏杜兵”（缴枪不杀，我们宽待俘虏）这家伙一下钻进小村路边的小土房，副班长说下去捉俘虏，我叫战士石广冀一同去，我在这边掩护，喊了几次话没有反应，副班长走过去想看看，这家伙突然往外打枪，我马上向这个小屋射击，一个战士向内投了一棵手榴弹，里面传来呼天喊地的哭声，这家伙受了重伤被我们俘虏了，想不到这越南兵胆子这样大，可能是想侦察，或者是不知这里已是我军的阵地，闯进来了。
在板然西北侧无名高地，我班坚守了三天三夜，我们阵地前面是板然公路，对面是山高林密的扣茅山，有消息说一营攻打扣当山受阻，双方僵持不下，团请求军坦克支援，二月二十日指导员马启程把我叫去，命我带领三班跟随军部坦克排向扣当山开进，保护坦克不被越军特工队伏击，我班三个人一组，卧在坦克的车顶上，用肉体保护着坦克向扣当山开进，那是不敢想象的经历，坦克开进的是山路，两边是高山密林，经常有流弹打来，路上有越兵来不及埋好的反坦克朔料地雷，坦克不敢走，我这年已是当5年的老兵了，知道反坦克压发雷是要500kg的压力才可引爆，我们的战士象搬石头样把反坦克雷搬到路边让坦克通过，我和战士跑到前面还发现山坳有一个象大马蜂窝一样大的定向雷没有引爆，可能是听到我军坦克的隆隆声吓跑了。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又冷又饿，5辆坦克在一个开阔地停下来，我和副班长谢树贤去埋绊雷，挖到地瓜，洗一下吃生地瓜作晚饭了，我叫坦克开上地瓜垅上，我们班就坦克底下放哨，坦克机长给我们送了一人几瓶午餐肉和其它干粮，这是17日以来最好一顿饭了。二月二十一日天刚蒙蒙亮，连通信跑过来告诉我们归队，到此我们已完成护送坦克到达目的地任务。连队接到攻打三八五高地的命令后，刚离开原来阵地走不到二三百米的时候，驻守在扣当山之敌对我原阵地实施炮击，三八五高地，其山不高，地势也不算险，但后有扣当山，右有巴外山相互支持，是通往谅山公路的必经之地，该高地约有越军一个排的兵力防守。我们一路走河沟、过田埂隐蔽接敌，但防守在扣当山之敌向我们阻止射击，一路遭到越军阻击，不断有人员伤亡。下午约4时，我们接近离三八五高地不到五六百米时，该高地之敌的火力猛烈地向我们射击。这时，我连有营属火器配合战斗，有三门八二迫击炮和一挺重机枪，连长组织一排二排交替前进，三排及营属火器对该高地之敌压制射击，打了约一个半小时，结果没有听到越军的枪声了，我连很快占领了该高地，在阵地上只发现了两具越军尸体，估计他们已向扣当山方向逃窜。在三八五高地我们刚一露头，就被扣当山之敌发现，猛烈的炮火向我们袭击，我只听到头顶上一阵“嘘嘘”的声音，就地卧倒，只听到耳朵嗡嗡作响，炮弹在在我身边不到10米爆炸，扬起的泥土盖在我的身上，我站起来，拍打一下，当时并没有感觉，到后来发现我的裤子穿了一个洞，大腿在流血，原来我负伤了，但并不影响我参加战斗，我对全班说：“我没事，我不会下火线的。”这一阵落下十多发炮弹，把部队打散了，有的往山下，有的往山上，我们在山坡上拼命地挖猫耳洞防止越军的炮火再次袭击。晚上我班防守在该高地顶端，防止越军偷袭与反冲击坚持到天亮。当时下着蒙蒙细雨，全班战士衣服全身被淋湿，又冷又饿，这时即使有越军偷袭上来，我们也无力反击了，二十天基本是没有睡过的。天亮后我才发现连队在山下，连指导员马启程身负重伤，退出了战斗。
二月二十八日，上级下达命令，天黑以前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攻进谅山。这时我军已对谅山以三个军的兵力，实施了三面包围之势。这天上午，我团一营二营为主攻部队，我营为预备队，部队已进至离谅山只有十余公里，外围打得艰苦伤亡很大，我营跟随其后，这时站在高处看谅山，谅山已是炮声隆隆、火光四起。一路只见被参战的民兵从阵地上抬下来的伤员烈士摆放在路边，有的伤员还在痛苦呻吟，有的无声颤抖，足有上百号人，据说这天我团死伤人数达几百多人，伤亡最多的一天，其场面更是惨不忍睹。
为了鼓舞士气，指导员给我们传达了上级的战斗口号“打进谅山去，消灭敌三师，打击小霸权，活捉敌师长”。全连战士个个精神焕发。下午约三时，先头部队已进攻到谅山外围波寮，波寮是通往谅山的最后一道防线，越军集中了主要的兵力死守波寮，前进受阻。这时我营接替主攻波寮任务，命令我营打通波寮，直奔谅山。但是前方是一片宽阔的冬水田，左右两侧是光秃秃的山坡，左侧山脚下是通往谅山的公路，这条路已被火力封锁，没有隐蔽的地形接近敌人。中间有一条纵向的田堪，挡不住越军的视线，更挡不住越军的火力。我们只有利用这条田坎试试看，匍伏往前爬，向前爬到三四十米的时候，敌人的火力猛烈地向我们射击，就在这条田埂上死伤了六个人，这时营长集中了全营的火力，包括八二迫击炮、八二无后座力炮、轻重机枪一起对波寮之敌实施压制射击，但波之敌的火力仍然有增无减，他们用的是闪光弹，发发子弹清晰可见暴雨般地向我们打来。这样在这里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眼看天色已晚，按预期的目的不能进入谅山，这时营长欲以冲锋的方法冲入敌人阵地，营长指挥我们往左侧公路冲。我连上百号人同时向前冲击，冲不到50米，前面有人中弹倒下。全体人员卧在地上，越军密集的火力在我们头上飞过。我们停止了进攻，转入就地防御，挖猫耳洞防止越军的炮火袭击，晚上谅山市内汽车的马达隆隆，整夜不停。
3月1日，早晨我营接到进攻谅山的主攻任务，我连是营的主攻连，我们接到任务以后，绕过波寮翼侧利用低洼隐蔽的地形直逼谅山，就像一把尖刀，插入谅山心脏。随后，兄弟部队陆续从各个方向，以不可阻挡之势涌入谅山。面对共同的敌人，采取不同的方法，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各自的目的地。一进入谅山就被防守在奇穷河以南的越军发现，以猛烈的火力向我们射击，一路进行阻击，走到一片宽阔地时，越军十几发炮弹向我们打来，躲过这阵炮弹后，已进入谅山的街道，只见被我军的炮火打得弹痕累累，几乎每座房子都有炮弹的痕迹，街道上被弹片割断的电线，散落在地横七竖八一片狼籍，我们经过奇穷河铁路公路大桥旁。当时我们的任务是，我连占领国际旅行社。八连占领谅山省府大楼，九连占领省公安大厦。上午十时，我连按时占领该旅行社后，在周围利用他们事先挖好的防空洞及工事进行防守。约十点三十分，我军占领谅山全城。战斗间歇整理行装，当时我们穿的是高腰防刺鞋，双脚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脱开鞋袜一看，脚趾到踝关节肿得象个大馒头，全是白白的一层皮，变了形。衣服一个月没有换了，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全是泥浆，在谅山我和副班长谢树贤到有房子的地方搜查，那是想找点可吃的东西呀，太饿了，后来找到了几瓶酒我一下干了大半瓶，副班长到处翻腾，我问他找什么，他说找烟，他是个老烟缸，也难怪他到处翻呢。后来我们找到一个大的石山，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岩洞，前面都是很飘亮的楼，听说这里是谅山的省府了。我们撤兵时把他们的楼房都炸了。我们班分散在越南已挖好战壕坚守了十多天，敌人不断有炮弹袭击。
3月11日半夜时分，我连奉命一路纵队从谅山撤出，天亮后我们在一个离谅山十多里的高地设防，掩护后续部队撤出，那个地方也不知是否祖国的土地。13日当我们走到北山民工新开出的公路，才相信自己还活着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看到北山的一草一木是那样的亲，风吹动着的花儿好象向我们点头，树叶沙沙作响好象在向我们招手，那时的心情一时难于形容了。
附：55军164师491团3营7连参战人员名单
连长；王永讯，指导员；马启程
付连长；何玉熙，副指导员；司马振权
连部；叶进贵，谢水标，张伯钦，黄家义，陆民更，扬广荣，扬忠监，李保赞，练润明
1排长；邵福平
1班；简汝灿，万自球，朱运长，罗世芳，李启志，谢运祥，陈赵文，徐成盛，黄通飞
2班；张琪涛，陆广德，许振平，陈井泉，凌志明，扬法明，周东保，张永和，何轮青，王力根
3班；龙伟光，张钢权，陈天利，卜照杰，石广冀，余景超，陈金华，陈和顺，伍开海，谢树贤
二排长；胡兴周
4班；肖秋华，张德光，樊吉武，李堪友，扬常友，王松柏，彭福祥，
5班；许金水，刘金光，刘少彬，罗少龙，文堪通，罗成秋，姚元美，莱志文，廖开松，谢敬仁，张建国，乐广忠
6班；胡炯，沈林法，庄展，李坤成，刘令义，蒋洪礼，李金雄，谢广珍，毛德瑞，张运珠，扬秀钦
三排长；薛孝增，
7班；胡哲然，扬常喜，刘美达，何金基，蔡配盈，吴国泰，高永跃，易卫国，扬秀才，陈培高
8班，丁名标，庄亚养，李细流，黄继涛，伍志强，钟云辉，刘建国，许光炳，饶天富，彦建高
9班；扬登洪，孙明凯，张义德，林良文，戴九，吴义辉，兰新供，许政权，付连启，邢富现四排长；曾环康
10班；刘伟添，陶现岗，程鸣，花庭和，邓泽强，江润成，尹来兴，戴志刚，冯森，谢周权，张青华，郭茂培，林小林，任金山
11班；吴金轮，叶镜波，凌超仁，吴德保，黄忠坤，袁绥生，徐乃侠，王玉田，赖伟兴，谢木方，曾宜康，谢秀贤，余平
司务长；郑观炎
炊事班；王木，周铁根，覃日初，胡俊声，叶伟宏，王光华，郑春城，魏荣美，林庆照

靖西囡囡

精彩~~~敬礼！

老勇子

回忆的过程简洁清楚，向老战友致敬！

廖翻译

LZ说的经过基本属实.但我为你庆幸的只是轻伤.你还立二等功呢.我当翻译没机会立功啊.

szzhd

8班长丁名标也有回忆

农夫之子

看了很多的老兵回忆贴，文笔比较独特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