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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晚二十三时,103高地再次响起激烈的枪声,连指紧急指示:越军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对103地区实施强袭,要求我高地密切注意当面越军动向,防敌偷袭。
103高地的枪声一直持续到凌晨二时,我军的支援炮火则一直打到了晨六时。我高地当夜并无特殊情况。昨晚被地雷炸伤的军工弟兄伤势急剧严化,我请求连指派军医或者组织人员下送。晨三时许,团医疗队借着炮火掩护上来十二个人,带来了三副担架;晨三时三十分,担架队撤离我高地。
七月二十九日晨,大雾,重湿。我军后勤部门抓紧时机对我一线各阵地实施补给,我高地物资得到进一步充实补充。
上午七时许,大雾未散,能见度二米。连指来电询问高地战斗员状态,并指示团指决心以小股精锐部队出击501高地,以打破现不利之防御态势,攻击分队将以662。6主阵地为前进基地,突击班以我高地为前进阵地,要求我高地提供必要支援,并抽调三人加入突击班行动,防守力量由营直属分队补充加强。我回答:坚决完成任务!
要打501,谁的心里都窝着一股劲,谁的心里都明白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放下话筒,坑道里一片宁静,三个人,三个去死的名额;我没有勇气决定弟兄们的生死,“班座,你选把,我们听你的。”罗明烈的声音,是啊,在这里,我是最高长官,在这里,操纵他们生死的不正就是我吗!“好吧,我自已算一个,剩下的两个抓周吧。”白色的纸团在钢盔里滴溜溜地打转,谁也没有伸出手去捡,洞里的空气近似凝固了,我的胸口仿佛堵上了一大团棉花,喘不上气来,我无法呼吸,我无法注目我的战友我的弟兄们,他们的脸,他们的神态,他们的一切都让我产生放声大哭的欲望。抓周的过程在我的记忆里早已模糊不清了,是谁第一个抓上纸周,是谁第一个抓到与死神贴面的舞会门票,谁是第一个已经不在重要,重要的是谁也没有成为留守的那个;纸周在人们的手心里,却被人们藏到心的最底层,无论我怎样说,谁也没有松口,谁也没有吭气,弟兄们以沉默对抗生死决择。最后的人选还是由连指定的:武长功,郑也,还有我,这是无可争议的,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吗。
武长功守着他那点破烂家什一遍遍地嘱咐着留守的弟兄们;郑也则翻来覆去鼓捣着冲锋枪;我不敢看他们,感觉上有点逼战友上刑场的味道,罗明烈给我点了一枝烟,我叨上,他就紧紧地搂住了我,他的手是那样的有劲,他的哭声是那样的洪亮,以至于洞内勉强唯持的冷静坚忍一瞬间便土崩瓦解,人们的眼泪如决堤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了。
连里第二次呼叫我们已经将近上午十时了,连里指示:突击队将于今晚十二时前抵达攻击出发阵地,突击班将于十一时前抵达我高地,要求我们听从突击班指挥。我高地所有战斗员向连首长表决心:一定将胜利的红旗插上501高地!
上午十一时至晚六时,我军炮兵开始重点轰击501高地及周边附属阵地,并有重炮群对越军纵深进行了大密度长时间的毁坏性射击,越军炮兵只做了数十分钟象征性还击,我高地无落弹,爆炸主要集中在103高地方向。
晚十九时,越军突然加强对我一线各阵地间的炮火封锁,我军炮兵以每分钟三批次的密度对越军实施反炮击,十分钟打掉越军清水方向数个炮阵地,越军炮袭明显减弱。
我与武长功守在坑道口,来自我军后方的照明弹不时在越军一线阵地迸起耀眼光华,洞里弟兄们在为我们最后一次整理装束,不时有人给我和武长功递上点着的香烟,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都在沉默中感受大战来临前的燥动与不安。
晚十时,借着我军新一轮的炮火袭击,突击班终于登上了我高地,他们没有进坑道,只有团作战参谋带着一部电台和四个兵进了坑道,没有多余的问候,只是简单的交待任务;我们喝下最后一口壮行水,便拖着最后六根爆破筒爬出了生生死死三个月的坑道,每爬一步我的心都经受着强烈的失落冲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与身下这块土地的亲密接触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全身心地体味身后浓烈地情谊与关爱了,随着新一发猛然敲落并炸响的炮弹,我们终于完全挤入洞外无边无际的夜暗中去了。
突击班就潜伏在不远处残存的一截战壕里,黑暗让我们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容,但透过黑暗,我们的心却能看见并触摸到他们同样热切同样激昂的眼神与豪情;战斗即将打响,我们即将掀起又一轮死亡的高潮,尽管在下一个时间里我有可能负伤,有可能牺牲,但我仍然想象不到真实的恐惧,置身战阵,置身一群忠勇的士兵中间,还有手中随时创造死火的钢枪,这一切都让人产生了想要战斗想要死亡的冲动,并且真他妈的有点激动人心啊!!!
晚十时三十分,我们终于开始沿炮兵与工兵开辟的冲锋通道向我们的死地向我们的重生地隐蔽前进了。
十分钟我们就越过了高地结合部,一路上到处都是工兵弟兄探明的雷场,一坨坨发着微光的莹光粉警告我们不要行差踏错,一步之差就会把你和你身边的战友送上九宵送上天堂;天堂,天堂里不是还有张大仅,还有韩跃奎和他的九班,还有班副/矮子李,还有刘天明,还有方小所,伍麻子,李长河,李志高,步谈机员,哨兵,还有太多的还有,天堂不寂寞!
我军的干扰炮火仍在继续,只是不再有照明弹升起,爆炸的火光里不时闪现着敌人的高地,我们向着攻击位置爬行,一个接一个,头贴着脚后跟,脚后跟顶着钢盔,一步,一步,离我军炮火弹着点越来越近了,几发125榴炮弹炸起的冲击波把每个人的心都搅到了嗓子眼里。小武子紧贴着我的屁股往上蠕动,我又紧贴着谁呢?别放屁就好!心里还在想着黑色的笑话,我的钢盔就真的顶到了那人的屁股,还有他倒背的枪,攻击位置就在身子底下了。
十一时零五分,突击班潜伏完毕,十一时十五分,后续突击部队到达指定位置,十一时二十分,我军炮火向越军侧后延伸,越军反炮击仍在继续。
501,夜暗中的山体失去爆炸中的灿烂后沉浸在一片死寂与浓墨中,我们离敌人的表面阵地至多只有五十来米,前方就是一整片被炮火或被越军人为开辟的开阔地,没有遮挡没有起伏,如果在白天向它发起攻击,我们一定会被全部打死在这片满溢死亡的坡地上的。我的前后左右都有弟兄们隐忍而急促的呼吸声,高地上偶尔传来某个敌人痛苦的咳嗽声和若隐若现的歌声,我们听不清楚他们在唱些什么,一定是首不错的情歌,歌唱者也一定饱含着深情,歌声中明显夹杂着哭音;唱吧,哭吧,等会就送你们回家,等会就送你们远离这块生死一线的土地,等会就送你们回到爱人的梦乡里!
十二时,过了十二时,群山沉寂,攻击的最后发起时间仍然掌握在身后庞大山系中某个永备坑道中的指挥员手里,我们在焦急中等待生命最后的时刻。
十二时三十分,一片来自北方的颤动伴着滚滚春雷开始将我们身上的大地将我们周边的山体抛入浪尖谷底,我军的炮火急袭开始了!
炮袭猛烈急了,“啾,啾------”的火箭炮齐射将501高地打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五分钟后,炮火向越军纵深延伸,我们没有发起冲锋,根据计划,五分钟后我军炮兵将实施第二次炮火急袭。炮击过后的越军高地完全笼罩在灰色的烟尘中,壮观的炮击烧热烧沸了人们的心智,我们期待着冲锋,我们期待着枪林弹雨,我们期待着血肉飞扬!
想着枪林弹雨,枪林弹雨就真的打过来了,枪声响自浓烟中的敌阵地,那是一挺机枪,稀疏的子弹漫无边际地打击着左近的山地,这是越军在为自已壮胆,并未给潜伏部队造成太大的危胁,五分钟后,当我军第二轮火力急袭的炮声划过空域狠狠地砸落下来时,它便停止了空洞的射击声。
第二轮炮火急袭进行了整整十五分钟,还未等炮声停止,由工兵导爆索引发的一整片剧烈爆炸在越军阵地前沿炸出了数条火墙,还有火龙似的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一头扎进硝烟中的敌阵地,攻击开始了!
我跃起身的时候,武长功已经冲到了我的前面,敌人阵地依然没有抵抗的枪声,也许猛烈的炮击早就将他们轰成了白痴。我紧随着机枪手往上冲,武长功依然冲在最前面,近了,更近了,我们就要冲进风吹不散的硝烟层中了;我的心激动极了,胜利似乎来的太轻易了,我几乎要高声欢呼起来了!“轰!”,冲击波,碎石,土块还有别的什么,爆炸来自我的左侧,是炮击,是手榴弹,还是地雷?我来不及分辩,死的就这样死去,生的还要继续冲锋。又是一声爆炸,这次就发生在我的身前,发生在我的视线里:先是一股黑烟自武长功的脚底升腾而起,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炸响,武长功不见了,至今我仍然无法相信当时目睹的一切,那股烟那阵火那阵风就是带走他生命的东西!走好,我的好兄弟!枪声终于响起来了,还是一挺机枪的射击声,敌人的其它武器到哪儿去了?为什么还是只有一挺机枪在射击,这挺机枪自打一开始就牢牢地压制了高地左侧的攻击部队,我的身边不时落下一片弹雨,可我感觉不到死亡的气息,也许将死的人都会和我一样产生无畏的情绪。越军的反击开始激烈起来,不时有枪加入对我们的扫射中来,硝烟还是那么厚重,眼睛能看到的除了枪口闪烁的火光就只有各式各样各个方向擅着火钻来飞去的子弹了。硝烟中不时传来短促密集的爆炸声,那是战友们投出的手榴弹,我也在投弹,一枚,两枚,三枚,越军的火力一忽儿零落一忽猛烈,他们的精神与肉体肯定也在承受着无以复加的打击与压力,并且逐渐走向崩溃走向最终的死亡。
就在我们冲进硝烟,冲上高地的时候,一片来自越军纵深的啸声鄹然而至,高地上下一片火海,炮弹的啸叫声立刻溟灭了所以轻武器的射击声,越军炮击!越军炮击!我的心在狂跳,我的泪在狂涌,我的脑海里挤满了老山上的火树银花,挤满了那些被空爆弹炸碎炸飞的残肢断臂。我在炮火中狼奔兔逐,不时有爆炸激起的碎石泥块砸在我的身上,不时有类似人体躯干的东西掉落在我的前后左右,死亡太惨烈了,一场战斗,我要增添多少残缺不全的死难弟兄啊,如果有地狱,那么战场就是最好最后的地狱!!!
我一直没有看到郑也,从进入攻击位置开始就没有在看到过,他也许牺牲了,也许负伤了,也许---当我被临近爆炸的冲击波推倒在地的时候,一切的疑问都不复存在了:郑也就静静地躺在我的脸侧,他的胸腔被弹片打开了花,黑乎乎的伤口不在往外涌血,一股粘乎乎的东西挂在腰迹,那一定是他的内脏,他的死也许是前一分钟的事,也许是许久的事,可是谁管这一些呢,我只知道,我已经完全疯狂,我不顾一切地自血泊中摸回那根爆破筒,我要复仇!我要用它杀人,用它撕碎不远处仍在狂叫的火力点,撕碎那些个令人愤怒到极点的侵略者!
炮声继续,只是不再那么密集凶狠,那是因为我军大炮群对越军炮兵进行了有效地压制。枪声继续,不但密集而且越发激烈了,那是因为我们已经攻上并冲了敌人的战壕!我扛着爆破筒跳入越军的第一道战壕,早已找好的目标已经被我们的火箭筒轰上了西天,娘的,来回寻了好一会愣是没找到一次可供我制造复仇钢火的所在,越南人的地洞子都挖到哪儿去了!越军主阵地的火力异常凶悍地打击着我们占领的战壕,不时有战友被子弹击中,双方的手榴弹冰雹似的扔来砸去,爆炸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我死死盯上了越军侧翼的一个机枪掩体,我发誓要将它炸毁撕碎,我的身子紧紧地贴在大地上,恨不能把半个身子埋入坚硬的山地里去,也许是因为枪口激烈绽放的火花影响了敌人的射界,他们始终没能发现我,这让我从容地向前爬了十多米;真近啊,敌人的枪管,敌人的帽沿就在我头顶伸手可及的地方,我甚至听到了对手因长时间射击而引发的神经质的吼叫,“叫吧,叫吧,三爷这就送你们见郑也去!不,还有武长功,对,还有身后那些完整或者散碎的烈士弟兄们!”
爆破筒延时八秒爆炸,头顶上的敌人还有八秒的生命,如果他们知道自已的生命只能再活八秒,他们会想些什么呢?他们会后悔这辈子做个军人吗?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为他们自已那失去理智的国家发出抱怨了!当我用尽最大的力气将爆破筒扔上他们的掩体,当火光/爆炸/弹片彻底粉碎他们的时候,他们只能去到另一个永恒黑暗的世界中感怀前世了。
我被无数和着血肉的碎石断木瞬间埋藏了,我又在瞬间挣开了压着身子的一切东西,战斗还在继续,并且正在走向高潮,此时我更加热切地盼望着投入枪火弹雨却验证自已决死的勇气。
每个战阵中的士兵都有着属于自已的最后一发子弹或者最一个炸弹,属于我的会是什么呢?还没容我细想,一个浑身冒火的弟兄已经狠狠地撞到了我的身前;他身上的衣服被着了,他的枪呢?他的钢盔呢?我想抱住他,可他的背后跟着另外一团黑影,高高举起的枪托在我尚在惊异间已经砸碎了眼前火人的脑袋,温热的脑浆溅了我一脸,血腥刺激着我的原始野性,我怒吼着,狂叫着,手里的枪不停的射击着,子弹敲击着战壕也将仍然高举着枪托的越军洞穿成一个硕大的蜂窝。杀人的快感一而再地震憾着我的神精,我们快冲上高地主峰了,我们快接近胜利了!越军的抵抗开始稀落下来,我发狠似的搜寻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我在找那个要了李长河命的狙击手,尽管他的脸上并没有写着“狙击手”三个字,但我自认为我能一眼看穿他!
一阵贴着地片的劲风带着啸音猛然从右侧向我急扫过来,我的意识完全停顿了,还没来得及看清枪弹的来处,我已经被剧大的惯性掀翻回战壕底部了;我终于等来了我的最后一发子弹,在疼痛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我觉察到了死神的脉搏,它在对我狞笑,我在对它微笑,真累啊!我终于能完完全全地解脱了,战争已经让我深深地厌倦了。伤痛来的很快,我的心还有我的大脑都被一阵强似一阵的疼痛揪碎了捣烂了,我想翻身,我想坐起来,我想看看我的伤口,可我的身子是那么不停使唤,轻微的震动都会带来更剧烈的伤痛;又有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炸开,当炸烟翻卷过眼前的天空时,我感觉到了挂在脸上的泪珠,真想家啊!家好远啊!
第七章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三天事了,我的左臂和腹部被子弹打穿了,弟兄们顶着炮火将我抢下阵地,并连夜转送到靠后的野战医院急救;医生告诉我,大出血差点要了我的命,我的血管里奔流的差不多全是医生护士战友们的血,我还能说什么,几天之前我还在向往着死亡,几天之后当我被死亡抓紧却又被人们用尽十二分力拉回来,我的心里除了十二万分的感激还能有什么呢,更何况也就是在这里,我与我生命里的另一半不期而遇了.
野战医院名为医院,其实也不过是由二十来顶帐篷组成的,只是帐篷更大更宽敞而已,野战医院设在一处山沟里,沿山坡上行不远便是连接一线的临时公路了.我的伤并不重,躺了一个星期便可下地活动了,下地活动也没事可干,由于靠近前线,这里的防卫仍然是极其严密的,自卫哨每隔十米就布了一个兵。伤员们的活动范围绝不会超过五百平米,就这么小的一个天地,你是很难给自已找到一个消遣的方法的.住院的日子里我始终无法从无名高地/501高地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于是我就整天整天傻傻地坐在山溪边,把生命完全交给了香烟与回忆,每天脑海里总是放电影似的过着牺牲战友们的面目和言行,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一天她的出现,我才猛然发觉我的生命还会有另一种激情产生并促使我对生的希望重新绽放起火花来.那是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同往常一样,我仍然一步一拐地踱到山溪边去了,正抽着烟发呆呢,不远处营地里传来的歌声却犹如一记针药一把抓住了我的心,那悠扬的歌声仿佛是从天籁传来的,沁人肺腑叫人感动莫名符其实.歌词大意在我的记忆里已模糊不清了,其实并不是歌曲本身打动了我,只是唱这首歌的声音让我体验到了震憾与感动,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位有着天使般嗓音的歌者,却又不忍心放弃这末听完的歌,就在这流莺逶迤的声音里我深深地醉倒在这浓厚的温情里.雨打湿了军衣我不自知,烟烫着了手指我不自知,歌唱完了,一阵高似一阵的掌声把我从无限的暇思里拉回到现实中来:结束了,不!我百米冲刺似的向营地中心跑去,不能说跑,应该说滚,还没好利索的身子绊着我不知摔了几个跟头,当我鲁莽地撞开人群的一刹那,当我与歌者面对面的一刹那,我完全被眼前的女兵摄服了:她就如此俏生生地立在场地的中央,如此的美丽动人,我第一眼见到她时我就意识到了,但是她的美居然美到令我大吃一惊的程度,却是在这莽撞的一瞬间才发现的,我想我的面部表情肯定充满了诧异与赞美,我的尚算明亮的目光在她身上狠狠地停了十分之一秒.女兵的身高在一米六八左右,她的身材苗条匀称,上下肢比例适中,女性曲线丰富而流畅,给人一种健康/轻盈/美满的印象;她的脸盘清秀而精致,高高的发际线下额头宽阔明净,一双幽邃明亮的眼睛大得出奇,如盈盈秋水,鼻梁线端正优美,唇吻线平直而富于变化,唇型饱满,还有艳若桃花的两腮.说这张面孔美丽是不够的,它还似乎在美丽之上被造物主赋予了一种古典美学意义上的雍容华贵,一种自然天成的大家风范.我在一瞬内已将她与我所认识所看到过的所有女性做了一次比较,我的结论是联想式和奇怪的:我觉的眼前的女兵她的美是一种富丽堂皇/博物馆陈列品一样因天生丽质而不得不在这世上璀璨夺目的美.在我的思想剧烈活动的时候,我奇怪地注意到女兵的目光里的惊异与羞涩,那肯定是因为我的冒失才会使她产生一种好奇与被人猎奇的感觉,于是当我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再次盯上她的眼睛时,女兵白皙的脸颊上便迅速地泛滥起两团鲜亮明丽的红晕.我终于不自觉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女兵的目光火花爆炸般亮了一瞬,脸上又随之现出一种恼怒与羞涩的表情,我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握着她的手猛的摇一下,松开了.场面开始显的尴尬起来,刚才还在为女兵的精彩演唱如痴如醉的人群开始苏醒过来了,我是如此的接近她,我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到四周人群的眼神里,特别是男性同胞的眼神已然变得迷离并充满某种善意的嫉妒.笑了,她笑了,虽然象是挤出来的笑容,但仍然是天使的面貌:"你好,有事吗?""我......"此时的我真的有如芒刺在背,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我猛然转身又是一个冲刺,身后依然是人墙,和来的时候一样,去的时候我依然象颗出膛的炮弹径直撞开了人群,在与她的第一个回合见面中我就如此狼猾不堪的败下阵来,当我把后背彻底甩给人群甩给已然深深烙进我心里的她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人们从诧异中完全清醒过来后爆发出来的哄堂大笑,这其中也夹杂着她银铃般的声音,真是糗大了!我慌不择路的跑进了营地边上的小树林里,当确信边上不会有人不会在有异样的目光时这才停下了脚步,一种心虚式的疲惫袭上了心头,我背靠一棵大树,席着草地坐下来,接着又躺下去.林子里彻底静下来,不再能听到外边喧哗的笑声.耳畔树根草丛深处,一只雄性蟋蟀兴奋/响亮/持久地叫着,同前后左右远远近近的虫鸣连成一片;顺着树干的间隙朝坡下望,沟底一道弯曲的溪水被不知何时现身的阳光照的白花花的,哗哗的流淌声异常清晰地送进我的耳膜,这却让我愈发真切地感受到了夜的岑寂.我的手心还有着她淡淡的微温,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不知该把它放到那里,无论放到哪里我都害怕会很快的失去这点温度,最终我还是把手轻轻的按在了胸口,即便会消失,我也要把这点淡淡的微温整个地渗透进我的心跳,让它永远徘徊在我的心房里.正回味着,一串杂沓的脚步声从林子的边缘由轻而重地响过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的心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加速的心跳导致呼吸变的粗重而缺乏韵律,然道是她来了吗,然道是那个俏生生地立在场中央的女兵来了吗,我不安地站了起来,是躲开呢还是迎上去,我自已也不知道答案."你别介意呀,伤员们在阵地上守防那么长时间,心理上总会有些特别的,你刚来,以后慢慢会习惯的."有声音传过来,这声音我认识,是救护队的护士长,一个很不错的老大姐."没有呢,我没有怪他,只是那么突然,真的吓了一跳."是她!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让我如此失态如此失魂落魄的,她来找我了,不,不对,是她们来找我了,我该怎么办,我就象一只忘掉归路的蚂蚁;最终我还是决定悄悄地离开,回医院的路竟变得如此漫长,我拿出了所有侦察兵的本领,就象在战场上偷袭敌人阵地一样猫似的溜进了我的帐篷,幸好同住的几人"难友"都还没回来,也许还在外面与别人唠叨下午发生的这场"闹剧"吧,不管了,我一把钻进了被窝,我想努力使自已睡着,然而我却又明白自已今夜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了,内心里多了一个温柔缱绻的声音,我已经迷乱了,并且知道自已迷乱了,但却不能够克制迷乱的产生与扩大.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已:这是没有意义的思念与喜欢,明天的你终会重上战场,连死活都无法操控,怎么还有资格去谈情说爱呢.但我还是无法说服自已,尽管我已经拼命努力了.夜的到来更是对一个深陷思念的人的折磨,同住的几个弟兄还是很识趣的没有提起下午发生的事,可我还是不愿与他们面对面的碰着,至少今晚不想,于是我仍然努力把自已包裹在被子里,彻头彻尾地.我在等着他们的安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浑浑不知时间飞逝,好不容易熬到被子外鼾声雷动,我赶忙贼似的溜出了帐篷,也许时间真的很晚了,诺大的野战医院,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远处依稀的自卫哨还在忠实的晃动着,我漫无边际地踱到了山溪边,明月是如此的皎洁,印在水里将那曲曲折折的山涧水照得跟水银似的,林间受月光照射的树叶和草叶变得如此的薄且透明,并长出了一圈圈毛茸茸的光晕.我不想回到帐篷里去,就把双臂枕在脑后,仰面躺在露水凝重的草坝上."也许明天就不会有我这个人了,作为士兵,我终将在某一颗炮弹某一颗子弹上找到自已的归宿,可今夜我还活着,躺在这里,并在生命里第一次如此强烈和清晰地爱上了一个人,虽然我只是作着无意义的单思单恋,但总归这也是我的爱情啊!如果明天我会在战斗中死去,那还会有谁知道这个密秘吗?虽然死是令人悲哀的事,但奇怪的是自从见过她之后想到这些我的心中已不再悲伤,反而有了一种特殊的宁静温暖.死是真实的,并且逼近了,我能感觉到它,但却不再惊怕,因为心里有了她;我仍然没有承认死的合理性,其实,也许仅仅是因为看过了太多的死亡而对其变的习惯并且麻木不仁了也不定,但此时我的心里宁愿相信这是因为她的出现才使我更富于勇气去面对死亡的危协和挑战吧."我要不要也写一封遗书呢?......不,没有必要,"我嘲弄地笑起来,"人们很快就会把我忘掉的,包括她在内,即便我牺牲了,她也依然会在这里,直到换防,她也会退伍或者转业,然后恋爱,结婚,既便她知道了我的逝去,她也只会流下一两滴战友的眼泪,我敢保证,对于任何人她都会如此的,因为在她心里现在也许仅仅是一个冒失的伤员而已.永远忘不掉你的只有爸爸妈妈,不过连他们也会渐渐淡忘你,把你放到一个隐密的心灵角落.这些其实很正常,不应该责备谁.我想今夜我最好是不要睡着,因为我要一分一秒地体会自已的生命正在走向消失,这很重要,并且真他妈的有点儿激动人心."
微风吹过,半夜了,凉意渐渐袭来,我坐了起来披上了身下的军装,在抽烟点烟的时候,无意间我注意到了小溪对面的生活区里仍然有间帐篷亮着烛火,就着呼明呼暗的烛火倒映在帐篷壁上的身影是谁,会是她吗,会是那个甚至我还叫不出名来的爱人吗,不会有答案的,我只能自已来安慰自已.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帐篷里那绰约的身影,想象着她温柔的笑妍甜美的歌声和风情万种的回眸.林子里/营地里万簌俱寂,溪水的流淌声单调而响亮.我的眼睛不自觉地合上了."我不能睡,我---不---会---睡,"我心里念叨着,同睡魔斗争着,但到底还是忘掉了战争/死亡/责任/尊严/荣誉,完全沉浸在爱情的泡沫里了,夜深了,风停了,帐篷里的烛火也熄灭了,而我躺在小溪边的草地上睡着了.
再次遇见我的女神是在第二天的中午了,这是一个难得的大睛天,整个野战医院的帐篷外都晒满了被子床单,人们仿佛被阳光感染了似的,全都走出了帐篷,连不能自由行动的重伤号们也都被医护人员抬了出来,晒吧,让阳光游遍全身走遍心壑,让温暖烫平伤痛带来的阴霾吧.我照例一个人来到了营地边缘的山溪边,人们都说无名高地下来的人都成孤狼了,我不在乎这个,孤狼就孤狼吧,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下来,那么多的战友都留在了那座大山峡里,甚至连遗体都没有留下,我本来就是孤独寂寞的.正抽着烟呢,靠近生活区的伤员们起了某种骚动,我正疑惑着,她就出现了,我们的战争女神出现了,她的出现一现子就抓走了所有人的目光,每个人的目光充溢着热切与盼望,犹如众星捧月似的,我想她一定是意识到了在营地边缘的某块溪石旁有一道似曾相识的炽烈目光也在凝望着她,也许是不经意,也许是有意,就在她步入护理区的时候仍然珊珊地回过头来深深地扫视了一遍营地边缘的山溪;发现我了吗,我的心一阵紧缩,直到她充满困惑的眼神开始转向别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刚才的冲动依然只是发自心底的渴望而已."王颖!来一个,唱一个吧!!!""王颖!"她姓王吗,我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虽然不完全,但是人群里爆发出来的阵阵欢呼让我窃喜不已,此时,我才发现自已是如此的怯弱,甚至连问她的名字都不敢,只能躲在人群的背后分享别人努力的成果.不管怎样,必竟我已经知道了女神的名字,如此美丽多情的名字,我的心又一次不自禁的陶醉起来,虽然我与她隔着诺大的空间距离还有纷至沓来的人流,但还是无法控制的开始触摸到自已深埋的爱意,并急于把它剖白于天下.点燃第二根烟的时候,我就决心给她写信了,随着明灭的烟火我一遍遍构思着我与她的第一封信,正逐磨着,那边的歌声再一次响了起来,仍然是那首歌,天使的声音,天使的温柔,催人泪下让人浮想联篇,歌还末唱完,我就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并且是高高地站在水中的孱岩上,歌声停,风声停,人声停,我终于又一次与她专注地凝目了,她终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我,并不再带有昨日的惊异与蝗恐;已经感觉不到自已的意识了,只是那么傻傻的站着,看着,真想躲开她的目光,但就是无法节制的继续凝目,脸上第一次泛起了火辣辣的红潮,这真可笑,在这血雨纷飞的地方,我意然产生了想要恋爱的冲动.
末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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