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偶遇老乡 感受关爱
在回到最先那个帐篷门口时,我看见旁边的那间民房里走出了一位中年妇女。
“这是当地有名的拥军模范,她的丈夫是这个队的队长,也是基干民兵连长,开战前就带领支前民兵上前线去了,她就留下来在医院里帮助我们了”院长对我说。
看着这名中年妇女的背影,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些为我们流汗,甚至流血的支前民工来了。突然我对这名妇女从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敬意。我就住她家里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肯定的说。
“这位连长,刚才听你的口音,你是川西人哇?”突然一位漂亮的年轻女护士来到我面前问我。
“是嘛,听你的口音你也是哇?”我用纯正的成都话反问了她一句。
“啊,我是成都的,你呢?”年轻女护士用十分惊喜的口吻对我说。
“那我们是老乡哦”我顿时感到了一种异乡遇老乡的亲切感。
“是不是哦,我家在西教场,你呢?”女老乡说。我知道西教场就是成都军区的大院。
“我家在九眼桥那边”我回答。
“那我们还真是老乡哦,” 女老乡高兴得要跳起来一般。
“这位连长真的是我的老乡哦”她有点感到自豪似的对她旁边的几个战友介绍起来。
在来自五湖四海的部队里是很讲究老乡观念的,只要是乡音,凡是都可以网开一面的。只要是有过军旅生活经历的人,都能体会得到那种异乡遇乡音所带来的愉悦乡情的。更何况她遇到的是英雄连队里的一位指挥者。
这时刚围上来的好几个年轻的女护士们开始叽叽喳喳的吵着要我给她们讲讲“代乃阻击战”的战斗故事。我将从何谈起呢?我面对一群年轻的女护士们,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腼碘与羞涩。
“你们就不要胡闹了!前方的将士现在需要的是休息!”院长在这个时候帮我解了围。
“连长同志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也该去安排一下其他工作了”院长说完就悄悄地离开了。
“老乡,你的帽徽是子弹打的哇?”原来女老乡发现了我帽徽上的一个角是翘起的,而且红油漆也被划掉了一个角,原本的五角星早成了四角星了。
“是弹片挂的。”我回答她。
“哎呀,你真幸运哦!”
“你们太勇敢了!”
“你们连牺牲了多少啊?!”
“受伤的多不多?!”女兵们又叽叽喳喳的闹起来了。
“牺牲了多少,负伤了多少,我现在也不晓得,只晓得近200人撤下来还有80多人了”我没法回答她们,也无法回答她们。因为谁也说不清那些被送下火线的战友们有多少可以平安的活着回来。
“老乡,你背上负伤了哇?”女老乡不知什么时候看见了我后背上那片早已变得僵硬,而已成为深暗褐色的斑斑血渍。
“我没有负伤,那是战友的脑浆贱到我背上去的”我面色有些沉痛的说。
“那位战友牺牲了哇?”女老乡面带惊恐的又问。
“你说呢?”我反问她。
“战争真的是太残酷了,你们也太辛苦了” 这时我看见女老乡和几个女护士在抹眼泪了。
“老乡,你去洗个脸嘛,我去给你拿毛巾哈” 女老乡对我说。我知道女老乡是想为我做点什么吧。我也就没反对,再说我自从开战到今天还没沾过毛巾呢。
“走嘛,我带你去”女老乡从面前的这顶帐篷里拿出了一条雪白的新毛巾和一个脸盆出来对我说。
我跟在老乡的后面,绕出了大院顺着一条小路约50米,来到一口水井边。我正弯腰去提旁边的一个水桶,女老乡抢在我前面非要亲自给我打水。在我蹲下身弯下腰洗脸的时候,也许是我的背向着她的原因,当她再次看见我背上那一片斑斑血渍的那一刻,我听见了她在我背后哭泣的声音。搞得我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毛巾就给你了。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一下哈”当我洗完脸往回走的时候,她对我说。
“我没有换的衣服,那么久都过来了,再坚持几天我们的后运物资就送过来了”我慢慢对她说。
“我们这里给伤病员准备的衣服多得很,你穿几号?我去给你拿” 女老乡坚持要帮我洗。
“3号”我见她一味的执着,也不想让她失望。
“你到这里面去换一下”当她不知从那里拿来了一套崭新的军衣让我换的时候,她指着一个帐篷让我去换。 医院已经因我们的到来,而开始迅速地开始收拾东西了,这顶帐篷的伤病员刚刚被转移出去。 当我换下自己全身上下、内外唯一的这套衣服,把衣裤包里的所有东西都掏出来时,就仅仅有不到半包的“大重九”和一副从越军尸体上扯下来作为纪念品的领章帽徽,还有就是左手腕上那支父亲留给我的上海牌手表,这就是我目前身上的所有家当了。原本身上还有个钱包给留在代乃无名高地上忘了掏出来了。
“谢谢老乡了哈,你就随便洗洗吧”我把衣服交给女老乡的时候说。我想这身衣服怕是洗不干净的了,毕竟穿了这么久,又经过了多少个血与汗的轮回浸泡。
女老乡把衣服拿去转身走向水井以后,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也没有见到过她了。甚至我连说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从大门口传了进来。
“立定!稍息!”我清楚的听到了罗真宪代理连长的口令声。医院的很多医生和护士都围在部队的四周看热闹。
我知道是我们的部队进来了。
“指导员跟我这边来”我马上来到指导员朱山荣的面前拉着他走到大院的中央。
“这些房子都是空着的,全是农场职工的家,他们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我们都可以暂时住进去,但里面的家具与东西不要给老乡损坏了。”我指着三个方向的民房对指导员做了交代。
“等会到那里去找45医院的院长,他给我们准备了100斤大米,让大家好好的吃顿饭再睡觉吧”我指着医院办公室的那顶帐篷又对指导员说。
交代完了我就朝“拥军模范”的那位中年妇女的家门口走去。我的通讯员潘伟也跟在了我的屁股后面。
“同志们,刚才在外面我们已经讲得很多了,下面宣布几条纪律……”指导员在院子里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时,我才反映过来,难怪我叫通讯员去叫了那么长的时间,部队才开进来,原来部队在外面的公路上是进行了一番动员与教育后才进来的。
我现在需要的是睡觉,我的任务是把部队安全的带到目的地,办理好交接手续。其他的事情我也懒得再去过问了。
“副连长,你哪里来的新衣服啊?!”潘伟发现了我身上穿了一身干净的新军装。
“是医院里的老乡暂时给我穿的,她把衣服给我拿去洗去了”我边说边走到了我要去的这家门口。
“对了,等会我老乡把衣服给我拿来后,就把我身上的这身衣服还给她哈,你现在到那边的水井边去看看,看给我洗好没有?!我就住在这家了,要是有事情就到这里来找我”我边说边走进了“拥军模范”的家。
“家里有人吗?!”我在门口喊到。
“有人啊,哪个在喊哦”是中年妇女在里间边答应边问。随后她从里面走了出来。
“解放军,有啥子事情?”中年妇女操着浓浓的云南口音问我。
“阿姨,我们是刚从前线撤下来的,要在这里驻防下来,我可以在你家住吗?”我得遵照云南当地的习惯,称呼中年妇女为阿姨。
“当然可以啊。你们不跟他们一起走吗?”她问我。我马上就明白了她所指的“他们”是第45野战医院的那些军人。而且她也知道医院马上就要撤离。
“我们不走了。我们就是刚刚才来接替他们的。”我态度十分温和的一边说,一边把脚迈进了她的家门。外面这间屋子大概是用来吃饭的吧,房间里摆放着一张饭桌和几把木椅子,还有几条木凳子等。
靠墙的一个角落里还放着一台旧的缝纫机,也许这台机器就是她们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在缝纫机的操作台板上还搭着几件也许是刚刚才缝补好的还缀着红领章的草绿色军装。 “那你们是不是就不走了呢?”她继续用十分关切而温柔的声音试探着的问我。
“阿姨,什么时候走连我也不知道,应该是边境上什么时候安静了,安全了,我们就什么时候再走吧”我其实是用话在宽慰她。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我们应该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事后我才知道,这是一位爱兵如爱子的好阿姨。刚才我在门外询问的时候,正是她因为得知45医院的军人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而她正躲在里面的房间里伤心的抹眼泪呢。
“就你一个人住我家吗?”她又问我。
“那你家能住好多人呢?”我反问她。
“我这里有三间房,隔壁还有二间,我一个人在家只能住一间,你们看能安排几人就安排几人吧”她十分慷慨的对我说。
“我们的指导员正在外面做安排,我反正就住你家了”我有点赖皮的说。
“那你就住里面这间吧”她把我领到里面的第二间房里。
“你要睡就睡这张床”她指着这间房里唯一的一张大床对我说。也许她已经看出了我那十分疲惫的眼神。
“那好,阿姨,我先睡一会哈,”我一见到床,强撑的精神一下就垮了,神经一下开始恍惚起来,腿也开始有了站立不住的感觉。
“你睡吧”阿姨一边说,一边在外屋给我拿了条木椅子来让我放衣服。然后就出去了。
“你们有个小同志在里面先睡了”我刚把身上的枪械取下来,就听见了外面阿姨在跟人说话。
原来是通讯员潘伟去帮我看衣服洗完没有回来了,他在门口往里望的时候被阿姨看见了。
“衣服洗完了,凉起的,还没干”潘伟进来向我报告说。
“等会干了给我放在椅子上,然后把这身衣服还给我老乡哈”我把脱下来的新军装放在椅子上,当然没有忘记取下刚才临时安上去的红领章。其实我把衣裤一脱,就已经成了全裸体了,战场上我们全都是穿的“空军”。
“我在没有睡醒以前,谁也不要打扰我哈”我对着正往外走的通讯员潘伟嘱咐了一句。这时的时间是3月6日下午14时37分左右。
“我晓得了” 潘伟边走边回答我。
钻进被窝的那种感觉,仿佛是睡在了龙床上一般,多少天了终于享受到了身披被盖,头枕枕头的待遇了,其中的个中美味是无法言表的。
边境的天气有点怪怪的,虽然外面是火红的太阳十分的烤人,但在室内却依然凉快,所以睡觉要用被盖就不足为奇了。大约在不到2分钟的时间内我带着极度疲惫不堪的身躯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我觉得这一觉我睡得特别的香,也特别的甜。眼睛望着蚊帐外面,我在努力收寻自己的记忆,在确认是睡在坝洒农场“阿姨家”后,我才肯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想看下时间,可表已停止走动了,外面一阵阵的嘈杂声传进我的耳朵,凭直觉我感觉应该是上午的时光。我起身时看见了作战时穿的那套军装,已经很整齐的叠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起来后,我感觉肚子很饿。我没有忙着走出房间,而是点然了一支烟,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品味着,也在用眼光打量着这个极其普通的农场职工的家。
进门就是阿姨的饭厅了,除了我住的这间里面还有2间房,第三间应该是阿姨住的,里面最后一间房大概是房东阿姨的厨房,因为我分明听得见里面还在发出从水缸里舀水的声音。我知道一定是房东阿姨在里面。
“小鬼,起来了?睡好了吗?”阿姨走出来对我说。
“恩,起来了。”我打着哈欠回答。
“小鬼,你真能睡啊,你都睡了2天2夜了!”阿姨半认真半开玩笑,且又满脸笑眯眯地对我说。
“2天2夜?现在几号了?现在几点钟了?”我惊谔地问。
“今天是8号了!现在是上午9点过了!”阿姨笑着告诉我。她又走进厨房去了。
“睡安逸了,难怪我的表都停了”我心里在想。
“小鬼,里面的开水已经烧开了,你还不快去把水瓶的水掺满了,等会你们连长没水喝,你要受批评的哦!”阿姨很认真也很严肃的催促我说。
“……”我没有吭声。只顾自己不停的抽着烟。很显然阿姨把我当成是通讯员了。 阿姨见我既没说话,也没有要起身的表示。她就往门外走出去了,也许是叫别的战士来灌水瓶吧。
“副连长,你起来了哈。”这时通讯员潘伟提了个水瓶进来了。他的后面果然跟着的是阿姨。
“他是你们副连长?”阿姨登大了眼睛问潘伟。
“是啊,我们连在代乃阻击战时,就是他指挥的!”潘伟一边说一边朝里面的厨房里走。
“哎呀,对不起哦,我看你就是个小娃娃,长得乖乖的,我还真以为你是个通讯员哦,难怪刚才我叫你去掺开水,你不理我,我才出去叫你们其他人的,对不起哈,小娃娃连长!”阿姨边笑边向我赔不是。
“没关系的,阿姨,你想咋叫都可以的,我在你面前本来就是个娃娃嘛”我也笑着对阿姨说。
“你们连的情况我都晓得一些了,你就是当时的1排长哈,真了不起哦,我姓周,叫周世芬,我们这里的人都叫我周阿姨,”周阿姨边说边对我自我介绍起来。
“哦,周阿姨,我也听说你是个很好的阿姨哦,那我就赖在你家不走了哈”我有点调皮地对走阿姨说。
“我才巴不得你不走哦”周阿姨高兴的说。
“你饿了2天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嗑(去)”云南人把“去”音念“嗑”。周阿姨边说边又往厨房里走去。
“不用了,等会中午我们就开饭了”我边说边往房外走去。
走出房门,我便看到我们部队已经以班为单位,都围坐在院子的各个房门前,也许是在进行着什么政治学习。
“副连长,指导员叫你去一下”是连部通讯员林建华指着隔壁一间房在叫我。也许这就是周阿姨起初对我说的也是她的房吧,我心里在想。
当我走进去后见指导员朱山荣和罗真贤代理连长已经在房里的一个大方桌边等我了。原来是他们在知道我睡醒了后,就立即叫通讯员通知我了。
“睡安逸了哈” 罗连长笑着对我说。
“恩,简直没有醒过哦”我笑了。
“你们也睡了吗?”我也关心的问他们。
“哈哈,我们当然也睡安逸了,但没你睡得久哦”指导员笑着说。
“我们需要开个临时的碰头会,有些情况必须告诉你” 指导员一下认真起来。
由于我睡了整整2天,这2天当中发生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
“副连长,房东阿姨给你的面条煮好了,现在就吃吗?”我们的碰头会刚开始了几分钟,通讯员在门外告诉我。
“你看,这位周阿姨对你多好啊,我们可没有这样的待遇哦”罗真宪连长有点嫉妒的和我开玩笑说。
我突然感到了一种母爱般的关爱在我的心里涌现。
“端进来,”我让通讯员给我端进来,我边吃边听着指导员和罗连长的情况通报。 三 驻守任务 严守边疆
这时我才知道了下面的情况是这样的。
第一,在我们6号下午到达坝洒后,我们团的后续部队也都陆续顺利的撤回到了河口至洞坪、曼峨、坝洒、南溪农场一线,也就是沿红河的边境一线。
团指挥部在曼峨新村里面2.5公里的水头上寨驻扎,距我们这里约7、8公里远。
我2营营部与4连就在距我们不到300米远的坝洒农场四分场的场部。5连位于我连以西的坝洒农场第5队地域,离我们这里还有大约3—5公里远。
第二,我们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遵照中央军委的命令,执行第二阶段的防御任务:“严守边疆”。防止越军回到边境一线的一切报复行动,保证第一阶段的胜利成果,保障祖国边境的安全,还我边民的祥和与宁静,为边疆人民的正常生产与生活秩序保驾护航。
我们连的防御位置已经确定下来,为坝洒农场四分场部至以东1.5公里范围。具体的防御阵地位置就在外面公路以南60米远的山头上,从昨天开始,部队在代理连长罗真宪的安排下已经开始动手构筑战壕工事了。部队的其他时间主要以政治学习、战斗总结和一些队列训练为主。
第三,我们战前留守的后运物质,副指导员和司务长今天已经到营里去了,将会在今天就能取回部队,其他给养也将陆续到位。
第四,我们连在守卫边疆的过程中,除了先配属的重机抢一个排没有变动外,团指又给我们配属了团直82无后座力炮一个排,更重要的是,这个排还带来了一辆大卡车。这就为我们的后勤保障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因为我们的日常供给都要到7、8公里外的团后勤去取,或者要到18公里远的河口县城去买。有了汽车我们就方便多了。
第五,我们将在此无定期的守卫下去,直至中央军委的最后完全撤军令。所以,我们的部队从即日起,可以给自己的亲人与外界通邮。地址自然是“云南省河口县坝洒农场35241部队×××信箱××分队”。
第六,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内,将会有许多祖国各地大量的文艺团体、新闻记者与媒体到前线来进行慰问演出、采访等等。尤其是我们连队的接待任务将会是繁忙的。
作为军事干部,我想自己的任务不外乎就是带领部队守卫阵地与继续开展军事训练,其他什么政治接待任务应该与我没有什么关联的。
最后罗连长将轮流在阵地上进行战地值班的时间与顺序通知了我,明天就该我上山值班。 会议结束后,我马上就在通讯员的陪同下向我们需要防守的阵地走去,我需要去熟悉一下连队的防御阵地的范围、地形与周边情况。
走出周阿姨隔壁的这间屋子,周阿姨正把她家那台缝纫机摆放在她家门口的街沿边上,忙着为我们的战士缝补着军装。
出了大院的门口,走在前天踏过的机耕道,我看见公路边上还有个小卖部,就决定进去看看。
这是个综合性的小卖部,里面除了有些生活小商品外,也有比较单一的小菜,其实就是一些看上去比较老的韭菜,还有鸡蛋卖,甚至在小卖部的隔壁还有个小小的邮电所。我虽然身上没有一分钱可以消费,但我的目的是先进行一下“火力侦察”。
“解放军买点什么吗?”当一个中年妇女的售货员问我时,我有点尴尬的说“只是随便看看”便退了出来。
其实,我当时最想买的是香烟和那已经开始让我有点流口水的鸡蛋。但我身上没有一分钱,还不知道3月份的工资何日才能发下来。我开始后悔我2月份剩的那26元钱,就不该被我埋在了代乃无名高地上。
唉,谁知道我还能毫发无损的活下来呢? 沿着横跨公路的机耕道前行不到100米就是通往那处于与公路平行的小山脉了。其实与其说是山,按我看它不过应该属于小山丘更合适点。暂且不管它的海拔是多少,它的垂直高度也就比公路高出20-30米吧。
我顺着漫山的荆棘丛林爬上山丘,看到的是我们各个班排轮班的战士们正挥汗如雨的在山脊上构筑着战壕工事。
我沿着山丘的脊背走在刚构筑了一大半的战壕边上,边走边往远处四周慢慢的观察着这里的地形地貌情况。
从山丘脊背距离眼前的红河河中心(国境线),直线距离也就150米左右,河面宽度不过50余米。河对岸越方的山地高度约比我们这边高出10多米。对岸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涓涓流淌的红河水,仿佛在述说着昨天曾发生过一幕的悲剧。
在我望远镜的可视范围内,越南一方的土地上,正前与左右沿岸除了可以偶尔发现1、2头耕牛之类的牲畜外,根本见不到有任何人员的身影,也许是被我军先前的自卫还击给吓得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到现在也没敢再回来。
在我所站立的山脊背与红河之间的山脊下约100米远的地方,也就是紧靠红河国境的地方,是坝洒农场四分场3队的一个院落。这个院落离河边的距离最多只有50米。也就是说,这个院落完全是在对岸越南的火力控制之下的。如果越军要进行军事报复的话,这个院落肯定是他们的最佳目标了。
我停下脚步用望远镜看了好几分钟,也没有发现这个院落里有任何我方边境人员活动的一点点迹象。
在山脊背以东约700米,也就是在我连的防御地域内的红河岸边,我方一侧的一栋青瓦房顶上,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正随风飘扬。
那里是坝洒的一个边防站,听说战前中越两岸的边民就是通过那里进行贸易和走亲串友的,而如今却是异常的冷清,显得毫无一点生气。
其实我一看就知道,在边防站的红河对面就是越南境内的所谓的坝洒县城。我们6连的整个防御地段就是以此处划分断的。由于我们的战壕工事是按照防御地段以班、排分段进行构筑的,依我今天观察的进展情况,在晚上天黑之前完成应该不是什么问题的。
时间已近中午时分,亚热带气候的边疆气温还是维持在接近30度左右。因此我们的战士在土工作业当中基本都是汗流浃背的。
“2排长,休息一下吧”我对值班的2排长白让高土说。
“开饭的问题咋解决的呢?”我问2排长。因我睡了2天,还不清楚。
“炊事班送上来的” 2排长答道。
“哦”
“副连长,马上要开饭了,我们回去吧” 通讯员提醒我。
走在返回坝洒16队驻地的路上,我想着明天该是我在阵地上值班的时间,明天我可以在战壕里给远在四川成都的家人写封家信了。自己的哥哥一定从报刊上、电台广播里知道了前线的一些情况了,我也该给家里报个平安了。
当我走到驻地大院门口,就看见院内停着一辆军用卡车,里面闹哄哄的。原来是副指导员安仲俭与司务长尹庆闪,到营部去把我们战前留下的后运物资拉回来了。
通讯员把我们连部的包裹拿到了我们的房间后,我才知道指导员和罗连长住的房间其实果真就是周阿姨家隔壁的房间。
我打开了自己的后运物资,首先是把内裤和汗衫马上就穿上了,我们已不需要再当“空军”了。“老谢,明天可能要发工资了,后勤处都通知各连明天去水头上寨了,说是还要发衣服” 司务长边说边往外面走,他手里的香烟还得分发下去。
“开饭了,副连长!”通讯员跑来通知我。这时除了在山上构筑工事的人,都已经在开始集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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